第一次没有回乡过年。

大姑姑发信息来问了好几次，我含糊其辞，婉言表达了不回去的消息。她终于不再坚持：“要是实在不能回来，我给你寄点香肠和腊肉吧。”

那片我日夜思念的故土，已经成了我终究不愿面对的过去了。

2015年7月，爷爷去世。斯人已去，我在故土的那片地，已经没有家了。小叔叔把老房子推了，在右边盖了一栋二层小砖房，左边的地已经铲平养上花草。那老房子承载了我和爷爷共同生活10多年的记忆，没了它，回忆都没了落脚的地方，只能空空荡荡在脑海中飘着，落不了地，生不了根。

2016年过年的时候回到“家乡”，除了要忍受人面不知何处去的落寞，还要对小妹妹解释客从何处来的迷茫。不禁内心酸楚：这里曾经是我和爷爷两个人的家，如今却连驻足都需要理由了。

正如许多农村出去闯拼的孩子，我已经渐渐习惯大城市的生活，楼下能买菜，出门坐地铁，空闲时约着三五好友品茶喝咖啡，工作时蹬着高跟鞋吆五喝六。好多城里人都说：乡下好啊，空气清晰，风景优美，闲散舒适。是呀，在我游走这座城市的同时，那也是我梦中常常忆起的美好过往。10多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估计正扒拉在后山的油菜花地里给小黄鹅割青草吧，或是在院子里素面朝天晒着太阳，听春风慢慢剥下楠竹笋叶，看燕子衔着春泥回巢筑窝，闻着路边繁密的洋槐花香，白的似雪，美的如画，飘飘洒洒下着一场春雪，零落成泥碾作尘，芳心不改香如故。少年啊，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你可都还记得？

离开家乡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燕子，再也没有闻过槐花香，再也没有下过地割过草，再也没有去涨水后的田里接过泥鳅。如果故人还在，好想再回去一次，我躺在院子里静静地看云看风看归燕，你就抽着烟，静静地看着我。

对我来说，最无力的一件事就是拉不住你留不住你，没有一点挽回的可能。你不在天堂，不在远方，你就在老房子对面的那座山头，成了陌陌泥土，从你走的那刻起，心便没有了着落，也就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家，失去了故乡。

如今，我在成都已经待了三年，渐渐适应和喜欢上了这里。民谣歌手赵雷的一首《成都》，更是寄托了像我一般依恋这座城市的人儿的情愫。“陪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回头……”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不管是本地还是他乡，我们之所以对一个地方怀有旧情，念念不忘，是因为那个地方有爱人驻守瞭望，悬着的心可以生根发芽。川南的老家已经跟随爷爷远去，如今，我已在成都这座城市有了牵挂，有了新家。苏轼有诗云：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这里已经渐渐成为我的第二故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