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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作者:唐七公子
更新:2017-08-16 09:42【乃古石林地名】
导读:他却不以为意,只是脸上笑意更深,懒洋洋地抬了抬手:“你过来。” 我戒备地后退一步,低头想了想:“……我不过来。” 话刚落地,看到他已站到面前,身形修长挺拔,一只手撑
他却不以为意,只是脸上笑意更深,懒洋洋地抬了抬手:“你过来。”
我戒备地后退一步,低头想了想:“……我不过来。”
话刚落地,看到他已站到面前,身形修长挺拔,一只手撑着我身后的巨石,一只手轻轻松松搭在我肩上,那张好看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我屏住呼吸害怕地闭上眼睛,他却停下来,靠着我耳边低笑道:“我是谁的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你想我是谁的什么?”
声音轻得像一碰就会碎似的,扫在我耳尖,应该是立刻泛上红意,我整个人都僵了,突然明 白过来:“你是在调戏我吧?”
握紧手中的酒壶,为了尽可能地避开他,简直要和背后的巨石融为一体,但想想又觉得委屈:“我又不认识你,你调戏我做什么?”
在想象中,这样不留情面的斥责一定会触怒他,搞得他拂袖就走。但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不但没生气,手指凉悠悠的反而抬起我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许久,道:“臣与殿下可是见过多次了,殿下说不认得臣……”他笑了笑,笑得又温柔又甜蜜:“是在逗着臣玩儿吗?”
我生生打了个哆嗦,本能地觉得不能点头,可又很糊涂,虽然是这样好看的一个……东东,或者正因他长得这样好看,回溯以往记忆,我才更加确信自己从不曾见过他。如果真的见过,一定也是他还没长开的时候。
他多半是自行领悟出我确实没有逗着他玩儿,凉凉提醒道:“第一次有幸相见,还是在栖白山的国寺外,殿下刚进完香……”
寥寥数言一下触动埋在岁月里的一根深弦,我蓦然抬头,震惊地看着他,这白衣白裳的倜傥公子,难道是……
他放开我:“记起来了?”
我已迫不及待唤出他的名字:“流苏?你是流苏?”
好半晌,他重复:“流苏?”尾声里带一点鼻音,还挺好听的。
我松了一口气,防备之心一下松懈。
这么说来,石桌旁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当年我种下他的地方。那么一定是他,三年前我亲手从国寺外移到丹露苑来的流苏树。
犹记那年春天我离开平安城时,他还没开过花,因此在我眼中一直是以临风玉树的形象出现,葱茏茂盛,未显人形,重重叠叠的叶子就像铺在树冠上的青雪。而今不过两年,我满是怜爱地望着他,那时我心爱的小树,他竟已出落得这样好看了。
青年个子挺拔,他一直是棵挺拔的树,低头看着我时目光里似有探究,明明刚才还是一幅调笑表情,但我今夜喝了一些酒,有点弄不明白,他不是认出我了么,还叫我殿下,还敢调戏我,那还探究个什么?
不过,也不一定,皇宫里这样多殿下,搞不好他一开始是认错人了?
认出他是流苏,我的胆子一下大起来,将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晃了晃,攒出大方笑意:“小流苏,我是你的成玉姐姐呀,两年前不是常来给你浇水么,还给你捉过一次毛毛虫呢,我认出你来了,你又不认识我了吗?”
说着就有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头越发沉重,忍不住靠在他肩上,他伸手揽住我的腰,低声道:“捉毛毛虫?”
我沮丧道:“刚才,你是故意欺负我的吧,因为我把你忘了。”
他笑道:“哦?你倒是很清楚嘛。”
我争辩道:“可你看,我现在记起来了啊,而且我以前不只帮你捉毛毛虫,还帮你施过肥呀,朱槿说流苏树开花很漂亮,答应要是你开花就描给我看,我一直想看看你开花的样子,有一段时间拼命给你施肥来着,你不记得了,这些都是恩情啊。”
他脸上表情微妙,分辨不出是觉得好气还是好笑,只道:“算了。”
话锋一转又道:“说来,你是在修仙?”
我撑着脑袋,止不住觉得沉,只看到迷茫月光铺在脚下,似一层薄薄糖霜,他在头上唤我:“成玉?”
朦朦胧胧看着他,看到一半目光又不自觉转到脚底下:“我不修仙,待我成年,可能会出家,按他们的愿望,应该是希望我去佛寺,但我想修道,我也不想修仙,只想修道,你知道修道有什么好处吗?不,不是不用剃头。舍得,道讲的是舍,得;佛讲的是不舍,不得。你知道他们有什么区别吗?不,不是多了个不字的区别,是多了两个不字……”
我想我是喝多了,酒意一阵一阵上涌,越来越站不稳,本能地往他身上贴,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可想到对方是棵树,喝醉了靠棵树很正常。植物界没那么多规矩,他们和人不同,汲日月光华天地灵气长成,是善之所至,花花世上最干净的存在,不沾染丝毫恶业。
这个不沾染丝毫恶业的、花花世上最干净的存在将我整个困在石头角,似乎觉得我这样特别有趣:“喂,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抬起手,一下将他推开,好不容易撑着站稳,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光影中突然飞进一只萤火虫,忽明忽暗,像一盏灯笼,真是一只巨大的萤火虫。
不知出于什么诉求,我执意伸手去捉,却只是抓到一阵风,小小的虫子一摇一摆飞得很远,提步就要去追,被一股大力牵引住,回头只见他修长手指握住我手臂,衣袖处绣着朵朵同色的雨时花。
我有点着急,偏头焦灼地看着越飞越远的萤火虫:“松开一下,我要那个。”边说边使劲挣扎。
背部突然一凉,已稳稳靠住沙中的巨石,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手脚立刻不能动弹,只听到头上一个声音:“好好靠在这里,我帮你捉。”
我仰着头,看到萤火虫已飞得那样高,在半空不时明灭,背后是朦胧的跳着舞的月亮。
青年的白衣在刹那间隔断月亮微弱的光,鞋子轻点巨石腾跃而起的身法干净漂亮。
睁眼时,正见他低头将红豆大的虫子小心倒进我掌心,放到眼前仔细看,好像是更加小,也不再像一只灯笼,果然是距离产生美。
他仍然扶住我,真是一棵好心的树,声音里带着戏谑:“就算是喝醉了吧,可你要只萤火虫能做什么?”
我趴在他肩上轻声:“因为路太黑了啊,一直一个人走,会很害怕啊,我想要一点点光,流苏,我想要一点点光。”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那样攀着他的肩膀,几乎就快挂在他身上,一定很不舒服,可他也没调整姿势,害怕惊动我似的,真是一棵敬业的树,但我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像一幅飘渺轻纱:“从前,你知道么,流苏,我其实是想要修仙的,国寺的住持说我有慧根,终有一天能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佛修来世,我其实不想要什么来世,只是想在半途见一个人,他在所谓的永生世界,他们是那样告诉我的,我想要不寂不灭,想要我的命途足够长,能够在死前见他一面。”
他长久没有说话,我都要睡着,才缓声道:“那为什么现在你又不想修仙了?是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我听着他的话,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发现眼前许多东西都不能看清,朦胧视野里是天边一轮圆月,发出晕黄的光。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脖子,蓦然看到一滴大大的泪落在他肩上,打湿白色的锦缎。
我摇摇头:“不,我不能再修佛,我永远没有办法去到永生世界,因为,我害死了一个人。”
整个石林一片静寂,白石在流沙上投下暗淡光影。
许久。他将我拉开一点,仔细地看着我,看似认真的表情,却说出不那么正经的话:“姑娘们在我面前哭,一般是想要我安慰,你想我怎么来安慰你?”
我抽泣着道:“你就听我哭一会儿。”
他正经道:“一般来说,姑娘们希望我至少亲她们一下。”
我抬起头,啪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可以继续哭了吗?”
他愣了一会儿:“……你哭吧。”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假装自己忘记了那件事,我有点喝多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酒醒后一定会继续假装自己忘记了那件事。梨响和朱槿希望我没心没肺地活着,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可我知道那是我的错。
脚下沙流婉转,最后的记忆是我抱着面前的青年哭得伤心,却没有出声,但是很多泪水打湿他的衣襟,他没有问我害死了谁,我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是一次后来想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出细节的重逢,但我记得那年我心爱的小树苗已长成今天的俊挺青年,这是唯一一件令人欣慰的事。然后我不知怎么地回到了十花楼,临睡前念念不忘地叮嘱梨响:“记得明天早上的锅盔,让朱槿做牛肉馅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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