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代久远,加之多年来浪迹天涯,四处漂泊,我版纳之行的许多照片都不知丢失何处。惟有版纳之旅的日日夜夜,让我至今魂牵梦萦,记忆犹深!当时,我刚从内地小县城一家广播电台辞职,有一些受伤的感觉,心情不好,想一个人找个地方走一走。有一句外国谚语说得好:鹰受伤了往云里钻,鱼受伤了往水底扎。我想,人的心灵有了伤痛,为何不能选择出门远行呢?
一段心痛的插曲:那是上个世纪1987年冬天的事情了。我从鄂西出发,乘长途汽车经湖南张家界,再转乘火车经湘黔铁路线抵达昆明。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出门远行,对啥事似懂非懂,单纯得像个梦虫虫似的。晚上在昆明火车站散步时,就有女人暧昧地向男人招手了,说过来过来过来,吓得我赶紧逃回车站附近的旅馆……之所以想去西双版纳,是因为从《人民画报》上看到过澜沧江畔的美丽风光,傣家竹楼的动人传说令人神往。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当地农场一位泰国归侨姑娘陈小花鸿雁传书好几度春秋,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我想去看看她。然而,当我千里迢迢寻访到她随父迁居的思茅地区镇沅县城、陡然出现在她家门口时,她的父亲陈炳华老伯不禁抱着我放声恸哭了一场!原来小花年初就因风湿性心脏病复发不治溘然去世。老来痛失唯一爱女的陈老伯几次提笔想给我写信,都因心情沉痛写不下去。至此我才明白,与我通信六年的小花为何在那个春天忽然便与我断了音讯。我青春的旅程才刚刚起步,心爱的姑娘却在我的一片憧憬中骤然与我阴阳两隔,让我第一次体验到生离死别的揪心痛楚。陈老伯安排我在小花生前居住过的小房间里住下。房间里尘封的摆设熟悉得让我触目惊心:小帆船、小挂历,还有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和三毛怀念荷西的《梦里花落知多少》。那些都是以前我寄给她的一些生日礼物呵……每天早上,我独自跑到县城后面的山坡上去跟小花对话。红砖砌就的土坟已经长满萋萋芳草,周遭洒落的阳光、草露、山风和鸟鸣越发突显出这方静土的沉寂与凝重。那个从前采了绿色的春茶、织了红色的绢花千里迢迢遥祝我生日快乐的小花,那个在照片里戴了一顶异国情调的遮阳帽、双眼含笑调皮地望着我的青春可爱的小花,我们本已约好牵手季节,你怎么竟不辞而别去了遥远的天国?……
小花的去世无疑在我心灵的伤口上又抹了一把盐。但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生者,还有许多路要走,不可能呆在一个地方驻足长留!纵然心痛,纵然哽咽着也得前行……半个月后,我挥泪洒别陈伯父老人的再三挽留,独自走进西双版纳的漫漫旅程中……
在傣族村寨:我在西双版纳足足旅行了三个多月。自打知道台湾女作家三毛故事的那一天起,我就近乎痴迷地向往她那种浪迹天涯的行旅人生:见识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的人,该是多么潇洒不凡、令人羡慕!但这种思想在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县城里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要想实现自己的心愿,毫无疑问就要做出诸如辞职之类的巨大牺牲,否则只能向世俗低头,平庸而过。我选择了前者。我太向往那种四海为家的浪漫人生了。这辈子我性格上的最大缺点――同时也是最大优点――就是敢想敢做,说走就走。尽管当时我的全部积蓄加起来才几百块钱,我还是带着三毛《撒哈拉的故事》和泰戈尔的《飞鸟集》,一个人踏上寻找梦中的“橄榄树”的漫漫旅程……
从西双版纳州府景洪县城乘坐白色的“版纳”一号游船顺江而下去橄榄坝,澜沧江两岸的美丽风光尽收眼底。时值初冬,两岸金色的芭蕉林和竹林一丛丛、一片片,象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泼洒在沿江两岸,衬映着起伏隐现的白墙红窗的远近村落,一派诗情画意,令人陶醉。我在小县城时哪里见过这般美景?可惜当时我的经济条件只能带一部“珠江”牌傻瓜相机,用的是国产彩色胶卷,拍出的照片色彩不正。那暖暖的金色占据着游人大部分视野,浓郁得象要滴下来一般,倒映在绿色的江面上,让人看得发呆。一位身着和服留学生模样的日本姑娘赤脚站在船头,微微扬起的脸宠上双眼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不住地用中文对身旁的同伴说:太美了,太美了!……
有人说,到版纳不到橄榄坝,好比到北京不到八达岭长城,等于没到北京。橄榄坝之所以受到游人推崇,是因为这里完好地保持了原始的自然风光和民族风情,是版纳最具特色的傣家风情园。船泊码头,我通过橄榄坝(傣语叫勐罕)区委书记李军先生的安排,住进了澜沧江畔傣族村寨的岩罕大哥家。岩罕三十几岁,话不多。常常是天黑我们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独自腰挎竹篓、头戴割胶灯出去了。不久便捉了一大篓“麻拐”(田鸡)回来,用开水倒进篓里一阵抖动。之后是去皮、开膛,用油炸得香酥酥的,下酒。那时人们尚无禁食野生动物之类的意识。我吃不惯田鸡的头,偷偷扔给桌下主人家的大黑狗“二黑”吃。它对生人很凶,我有点害怕,想讨好它。不料被岩罕发现。他说:兄弟,你要知道狗是不吃田鸡的。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傣家村寨的特色大多是依山傍水而建,家家户户房前屋后栽种着美丽的凤尾竹、椰子树和槟榔树,寨子里显得干净、漂亮。旖旎的热带自然风光加上傣家独具特色的民族风情,给这片土地罩上一层浓郁的异国情调。由于地处北回归线以南,属热带亚热带气候,这里的冬天无雪少霜,阳光如夏天般炽热照人……岩罕和他的妻子都是傣族人。随着时代的变迁,他家的竹楼已经“进化”为木楼了。只有二楼的阳台还是竹条铺就,走在上面沙沙作响,饶有趣味。站在楼上放眼打量,但见村里家家户户的房屋建筑很像一顶顶“孔明帽”。后来有人告诉我,傣家的房屋就是按照孔明帽的形状设计的。传说古时候孔明曾到过这一带安营扎寨。现在是冬闲时节,地里没有什么活儿,岩罕夫妇便用自家购买的机器加工米干(米粉),然后由岩罕与合伙的妹夫等人轮流开着手扶拖拉机到十几里路开外的村寨去沿村叫卖。我每天跟着他们走村串户,兴奋不已!每到一个寨子,把车停在树荫下,岩罕便用傣话朝寨子里敞开喉咙喊:哎——烤酸罗!(卖米干罗!)说是卖,其实大多是用米换。一斤换一斤,秤很旺,互不另找钱。闻声前来换米干的人,有大妈大嫂也有小姑娘,极少有男人。换时几乎不说一句话,换完一笑,走了。通常要等米干卖完,晚上六七点钟才能回家。有一次,经过一个漂亮的傣家寨子时,看见赶集归来的一队队傣族妇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紧身上衣短至脐部,腰肢又细又软,一个个系着漂亮的银腰带,在斜阳下闪闪发光。看见我在拖拉机上举起照相机,她们大大方方向我招手欢呼,其中两位漂亮姑娘竟笑着踩着单车一阵猛追。偏巧这个时候拖拉机转弯拐上另一条路。待我重新回过头来,后面马路上已空无一人。岩罕头也不回地在驾驶座上高声笑话我:金孔雀飞到另一片林子里去了,你找不到了!
金孔雀?太棒了,就是这种感觉!可以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看见过这么美丽的民族!回到村里,但见椰子树下、风尾竹旁,不时三三两两走过一个个赶集归来的肩担小竹篓、身着彩色统裙的傣族妇女,她们婀娜的身姿,轻盈的步态,犹如一只只美丽的金孔雀飞进凤尾竹深处的美丽村庄。夕阳映红了村头的椰子树。一些孩子在树下追逐嘻闹,打“竹枪”(一种自制的儿童玩具),唱傣文歌。一片幸福、祥和、安宁而又动人的景象!……
橄榄坝是因当地一座状若橄榄果的湖泊而得名。那湖距我居住的村子不远,骑单车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湖畔四周不远散落着好几个傣族村庄。但因人不熟,狗多,不敢贸然迈进主人家的栅栏(旅游提示:若只身到版纳体验民族风情,最好在当地找一位导游,会带给你很多方便)。在一个村头,有一口白色的塔式水井,里面嵌了一面大圆镜,外面井额上有一面小方镜,两边一对小圆镜,很象龙的眼睛。是一种象征,同时也非常方便傣家妇女在那里洗头、梳妆。水井四周围了一道竹篱,将猪羊牛马隔在外面,以免它们进去弄脏水井。两位身着傣族服装的妇女在那儿打水洗衣裳。我上前说:大姐,拍一张照片好吗?“拍吧。”她们大大方方地笑着说。我发现塔顶上方的天空特别湛蓝……
转眼一周过去了。这天上午,漂亮的傣族姑娘玉光又来到房东家,她是岩罕的外甥女,芳龄21岁。她“取代”岩罕为我义务当“导游”已经好几天了。她用傣语与舅妈、也就是岩罕的妻子有说有笑,一起做凉拌木瓜丝。玉光忽然拿了一只切了口的圆圆的小青果给我吃,用汉话说甜甜的,只许吃一颗。我信以为真,拿过来就往嘴里挤那果汁喝,结果酸得我腮帮发疼,张着嘴半天合不拢。玉光和舅妈搀扶着笑弯了腰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原来,那是做凉拌菜佐料用的酸果,我从前压根儿没见过那玩艺儿,调皮的玉光拿我开心了。中午,玉光带我去澜沧江边洗澡。说到澜沧江沐浴,那又是版纳一道独有的迷人景观,是傣族人千年沿袭的一种习俗。同河而浴,男女无忌。傣族妇女在江边沐浴时,会随着身子浸入水中的深度而渐次提高统裙,直至最后盘绕在头顶上。沐浴完毕,随着身子慢慢露出水面,统裙也从头顶慢慢下放复归原位,那情景用“出水芙蓉”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据说一位台湾摄影家大白天初见此景时激动得双手发抖,怎么也端不稳自己的相机,最后只好借助三角架……玉光和村里的一位女伴玉蓉宽衣解带,嘻笑着款款步入澜沧江水,只露出胸脯以上白润的肌肤。她们一个劲地喊我下去,我却封建地呆在岸边,不敢脱衣裳。玉光她们直骂我是孔夫子,扫兴。下游不足三十米处,一位中年男子走到岸边,旁若无人地刷刷几下蜕尽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丝不挂拍拍胸脯,几个箭步冲进江里,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那种健硕、洒脱和大无畏的阳刚之气让我看得自惭形秽,心跳耳热,最终被玉光她们一把拉入江中……尔后,玉光说她爸爸妈妈请我到她家吃午饭。玉光和岩罕家同在一个村,相距不远。我跟岩罕大嫂打了一个招呼,就去玉光家了。然而直到玉光做好饭菜摆好小竹桌小竹凳,我仍未看见她父母露面。玉光做个鬼脸,调皮一笑说:爸妈到亲戚家去了,我单独请你吃饭不行吗?我觉得脸有点发烧。我喝了很多酒。是傣家酿制的那种米酒。很醇,有一点醉人。玉光屈膝坐在我对面的小竹凳上。我想起船上那位赤足的日本姑娘。她没有再出现过。玉光也赤着脚,玉光就在我面前。我也赤着脚。傣家的风俗就是这样,上竹楼之前要把鞋脱在楼梯下,然后再上楼。玉光做的罗非鱼很好吃。玉光温柔地笑着,温柔地说话,一次次为我拈菜、斟酒。我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与感动。我想起因为辞职那个小地方给我带来的一些伤痛。原来这个冬天我的心里一直是感到寒冷的。这会儿离温暖的阳光这么近。在北回归线以南,在西双版纳一位傣族姑娘温柔的眼光里,我第一次感到这个冬天也有温暖。我忽然便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又想起那位日本姑娘。她为版纳的风景流泪,我为版纳的温情流泪……
午饭后,玉光给我看傣家统裙的奥妙。那些几近让我着迷的穿在她们身上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的统裙,打开来竟不过是一块印有孔雀花纹的四方形布料。穿着时,上端围拢在腰间,用花腰带系牢。而下端的摆幅空间伸缩性却很大,无论是行走还是下地干活,都非常方便。傣家妇女又称之为“一字裙”。意即双腿叉开与地面平行形成一个舞蹈动作的“一”字,统裙内部的空间也绰绰有余。由此可见傣家妇女的聪明才智多么富于创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岩罕带我去五公里开外的曼岭秀村。那里有几位傣家少年要进佛寺做小和尚了,学傣文。我们去的那一家男主人叫波罕香,要去做佛寺的男孩叫岩庄,刚满十四岁。(岩罕说,傣家人男的大多姓岩,女的大多姓玉。)一进他家竹篱,便见三位分别衣着红、黄、绿绚丽色彩的傣族少女结队去担水,那统裙衬托出的细柔的腰肢,款款有致的轻盈的步履,真是要多美有多美。而这一切,都是在真实的劳动中自然流露出来的,随处可见。劳动创造美这句话,最适合用在傣家姑娘身上。一些衣着光鲜的妇女和年轻的小伙子在院子里铺就的竹席上架上砧板,剃骨、剁肉。院子中央架了三口大铁锅,都生着柴火,炖着牛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岩罕说,小和尚这一天不能见客人并和大家说话,一个上午都关在家里,直到中午洗澡,孩子的爷爷、父亲、姐姐等才从楼上一个装好的竹笕上,用碗舀了清水倒进竹笕里,流向楼外晒台上几乎一丝不挂的小和尚的头上。每人舀一碗,是一种洗礼仪式。然后由孩子的佛寺爸爸为他擦干身子,脱掉裤衩,换上一件醒目的黄色花锻袈衫。然后骑着马,一边一人扶着,向寺庙走去。孩子的妈妈、姐姐等女亲在身后不断向他头上抛洒染了颜色的米花、花瓣等。前面是村里老人且走且歌且舞且语,然后是象脚鼓乐队吹吹打打,然后是小和尚骑在马上……进佛寺时,由佛寺爸爸背进去,进去的人一律脱鞋,拿在手里,然后在佛寺里为孩子铺上自家带来的被褥等,把那些用花、树枝和纸币扎成的花树放在床头周围,然后将一个竹编的小饭桌放在床头边,上置炖牛肉、炸牛皮、糯米饭团等。小和尚自这一天起,三天之内不准脚着地走动,解溲也是由佛寺爸爸背送。饭食由家人送达,从窗子外面递进去。进寺主要是念佛经,念佛经便是学傣文。一般三、五年之后方能还俗,然后才可以“纳女人”(结婚)成家。这一天主人家大宴宾客,并不时击鼓助兴。宴席一直从中午十二点半开到晚上九点多钟。送小孩入佛寺后,宾主又在寺内的竹席上摆开竹桌继续吃饭喝酒。菜有十二个之多,清一色牛肉系列:炖牛肉砣、炒牛肉片、炒牛肚丝等等。竹桌中间是一盘鲜红的由生牛血做成的“白旺”,还有一盘是熟牛血做成的“红旺”,乃是傣家最负盛名的两道名菜。有一年泼水节,傣族同胞曾用这两道名菜款待过周恩来总理。白旺红旺上面覆着生薄荷叶,醮酱油辣椒水吃。糯米饭是用一种阔树叶包着,就用手抓,吃起来非常香。酒是一桌一只竹制酒杯,由一个人斟满,大家轮流喝……这一天,人们还要在寺庙外面的空地上赶摆(赶集),有牛肉、水果、鸡肉和鞭炮等买卖。我只吃了牛肉汤里的一些豆腐,很鲜。还有一道香茅草烤鱼,吃完之后手有余香,是我在版纳吃到的味道最好的一道傣家风味。晚上,和男人们一起从寺庙出来,满地月光,凉风习习。那些金孔雀都归巢了,安静了,连蛐蛐的叫声也没有。我们骑车经过一片橡胶林,车轮辗在落叶上沙沙作响。有两位傣族老人显然是喝醉了,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不一会儿又拥抱在一起,唱傣戏……有一个寨子的象脚鼓又响起来了,老远都听得见。那是另一个村,新水井落成。一位懂汉话的男人邀请我跟岩罕去那个村寨玩,说晚上他们要放“高升”(焰火)。我谢绝了,时间晚了。我兴奋了一天,有些累,想休息了。
临别前夕,玉光陪我去岩罕的姐姐玉香和秋英家道别。我这才知道李军是岩罕的姐夫。李军是从前下放版纳的湖南“知青”,是汉族。秋英是当地的傣族姑娘,嫁给李军后才取了个秋英这样的汉名。他俩的结合是一桩幸福美满的汉傣姻缘。当地这种异族通婚的现象相当普遍,只是在“文革”期间受到一些影响。李军拿出一瓶人参酒,让玉光轮流敬我们。秋英大姐对我说:留下来过了泼水节再走吧,还有两个多月就到了。李军说,傣家姑娘不错的,就在这里安家好了。我看看玉光,她竟羞怯一笑对我说:欢迎你一辈子留在这儿!我心感动,但没有言语。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想浪迹天涯……
玉香家离区公所很近。玉香听说我明天要走,便让玉光带我到竹楼上烤牛皮吃。薄薄淡黄的一层,外形有点像京城里的茯苓饼。先用炭火烤八、九成熟,然后抹上猪油、盐和辣椒面等,再小烤一会儿即可,满口飘香。玉香的阿婆在火塘边跟我说话,我听不懂傣语,只是礼貌地点头。玉光在一旁笑啧道:你只知道嗯嗯嗯!阿婆说什么你知道吗?——她让你下次再来玩,多住一段时间!玉香让玉光明天中午带我到她家吃午饭,说是要杀鸡给我吃。我考虑时间来不及,谢绝了。
出得门来,一轮皓月跃上村头的凤尾竹梢上空,将村寨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奔流不息的澜沧江闪动着粼粼波光。一阵夜风吹过,让人感觉几分凉意。玉光不知怎么轻叹一声,说下次你来我一定已经死了。我吃一惊,跟着明白过来却又无言以对,只好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她别难过。说人生有聚也有散,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回到住地,岩罕大嫂正在为我烫衣服。我将备用的一部国产红梅傻瓜相机留给她上初一的大儿子岩香娃做纪念,大嫂从衣箱底下取出一条珍藏的傣锦送给我。玉光送给我一支小竹笆篓和两只小竹勺,我特喜欢……
第二天上午,岩罕一家和玉光送我去码头。“二黑”也摇头摆尾跟我走到村口。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我跟它也成了好朋友。我轻轻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回去,心里感到不舍。刚刚登上开往景洪的“版纳”一号游船,玉香大姐风风火火赶到码头,着急地说:兄弟,我炖的鸡肉还没熟呢,你咋个就走了?……
我挥挥手,喉头哽疼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