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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三峡纤夫

更新:2017-06-04 08:37三峡地名

导读:(原标题:作别三峡纤夫) 上世纪四十年代,有一个外国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到哪里去看中国?结论就是长江三峡。这个名叫A·K的先生,在一本英文版《长江三峡》的画册里,不

(原标题:作别三峡纤夫)

上世纪四十年代,有一个外国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到哪里去看中国?结论就是长江三峡。这个名叫A·K的先生,在一本英文版《长江三峡》的画册里,不仅用相机为古老的长江三峡留下了极为精彩的历史画面,还以精湛的文笔为长江三峡留下了动人心魄的文字。

书中最叩击我心弦的,是关于峡江纤夫的描述。“悬崖峭壁间开凿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那是供纤夫拉纤时通过的栈道。那些狭窄的栈道在一些地方仅可供一个人通过,有时距离水面高达百尺之遥,远望就如绝壁间的一段凹槽……船靠它们的帆和桨是无法逆流而上的,一旦船遇到了激流,所有的人都必须游到岸上,牵住绳索的一端,而另一端则被固定在船上。然后纤夫们就要奋力拉船,他们必须光着脚行进在尖利的岩石上,如果货船过重,或者流速过快,他们甚至不得不爬。夏天他们顶着炎热的骄阳,冬天他们必须跃入刺骨的冰水中游到岸上(这也是为什么纤夫绝大多数时候都赤身裸体的原因)。当行走在高高的栈道上的时候,一旦有人不慎打滑跌入悬崖,另一个人就必须迅速补位,从而不让船下滑……这就是纤夫的生活。”

读着这些情景交融的文字,我的眼前就呈现出一条条结实的竹缆,竹缆一头连着在险滩上挣扎的柏木船,一头连着悬崖峭壁上的纤夫。那条紧绷绷的竹缆绳上,悬挂着我祖辈的灵魂。

巫峡的神女是纤夫的见证。靠峡讨生活的纤夫,最看重他们的缆绳。这些缆绳被纤夫们叫作“纤缆”或者“缆子”。制作纤缆要取山间最好的竹子,请手艺最好的篾匠,精细地划出竹子最柔韧最耐磨的竹青,然后将柔韧纤薄的竹青极为紧密地编成粗细不一的纤缆。编好了的纤缆还要放在烧得滚开的石灰硫磺水锅中,翻滚烂熟地煮。煮过的纤缆不仅坚韧不会被虫蛀,而且入水光滑,出水而不沾水。船过激流险滩时,纤缆的一头系在船上桅杆的根部,另一头则由领纤的拉到岸上。

每一个纤夫都有自己或妻子或老母亲或情人细心缝制的“扯扯儿”(即拉纤的搭肩)。这些“扯扯儿”,长六尺宽半尺,一律用上好的“白官布”制作。六尺长的“扯扯儿”对折成三尺长,另一头则固定着一个一寸见方的厚竹板。拉滩的时候,纤夫把竹板向纤缆上一别,把宽的一头斜挎到肩头,就开始艰难的跋涉了。搭在肩上的白官布上不能有任何装饰,否则拉纤时哪怕一个细小的线头或者折痕,都会让纤夫的肩膀磨破流血。而别在纤缆上的一端则可做些文章,纫得越密实,就越牢固安全。

船到滩头,领纤的一路如风一般旋去,纤夫们没有一个敢怠慢,都会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一边迅捷地把扯扯儿另一端别到纤缆上。只要扯扯儿别到纤缆上,纤夫的腰就马上绷成了一张弯弓,而纤缆就如弦上的箭。

险滩喧哗着咆哮着猛烈撞击柏木船的船头,激起高高的水浪。纤夫们在陡峭的山崖上毫无选择地把手指抠进岩缝中,作为生命的抓手,赤裸的脚板则要尽量寻找悬崖上的缝隙。在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的拉纤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更没有一个人心有旁骛。苍凉无情的崖石上,只有汗珠碎成了八瓣,只有纤夫从胸腔中挤压而出的“嘿咗”声如闷雷滚过……滩水十分险恶,不肯作丝毫妥协,十几或者二十几个甚至上百个纤夫就以近乎凝固的姿态把险滩上轻则十几吨,重则几十吨乃至百余吨的柏木船“嵌”在自己的肩头。僵持中,船老大会挺立船头大声呼号:要想回家看女人,幺儿连三再加把力呀,嘿咗!这些纤夫只要有一个人胆怯,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胆怯的闪念,也可能酿成不可思议的惨祸。但最终的胜利者,总是那些纤夫。

我曾经有过十分短暂的纤夫生涯,经历过几次生死攸关的僵持。记得在僵持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曾经无限地膨胀,鲜血从手上、脚上汩汩地流了出来,却没有眼泪流出来。第一次拉纤在僵持之后获得成功时,我酸酸地叫了一声“好”,立刻被父辈们呵斥住:“好什么好!”我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即使在今天,我的诸多揣度中,也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长江三峡中,自古“西陵滩如竹节稠”。纤夫们战胜了一个险滩,而下一个、下下一个以及每一个险滩,都是夺命的关口。所以,长江三峡的两岸边,总有望郎的妇人化作奇峰异石苦守崖顶。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们把山崖上的竹叶都撕成了丝丝缕缕的心事,把自己的血肉之躯都望成了冰凉的望夫石!于是,七百里峡江中,总有“望郎滩,望郎滩,我望郎君早回还”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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